状告10家企业打工“王海”是义士还是牟利者？

http://www.sina.com.cn 2007年09月19日08:41 台海网
　　





　　台海网9月19日讯 （海峡导报记者 张清 陈捷／文 巫芳／图）在打工者眼中，他是“义士”，勇敢地与违规企业作斗争；在企业老板的眼里，他是个“挑刺者”，利用企业的管理漏洞牟利；他自视为“救世主”。

　　陈光（化名），在老百姓眼中更像是一个打工 “王海”。他屡屡跳槽，频繁告状：明知企业用工违规，还要故意去应聘，就像是卧底，而上班一两个月后，又把这些企业告上法庭。去年以来，他先后起诉11家企业，已经判决的9件官司全部胜诉。根据判决，他可以获得8000多元的赔偿。

　　陈光说他打这些官司的目的是“救世”，希望拯救那些被企业违规使用的打工者。但是从一开始，有的企业质疑他的做法：名为维权，实则为己牟利。

　　打工“王海”，他究竟是“义士”还是利用维权官司的“牟利者”？他的存在，是在促进企业用工规范化还是制造麻烦？

事件经过 他被逼上了维权路

　　“你又来告状了！”

　　近日，打工“王海”陈光出现在劳动仲裁委。“你又来告状了！”这是见面后，工作人员对他说的第一句话。

　　去年，陈光先后状告9家企业，引起媒体关注，在打完第9起官司后，他表示要“金盆洗手”，原因是“累了”。谁也没有想到，他会再次出现在仲裁委。由于不服仲裁，这起官司又闹上了法庭。

　　被告是一家休闲公司，陈光年初在那儿做工54天后被辞退。和前9次的起诉一样，这次的诉讼理由依然是企业没有为陈光缴纳社保金、没有签合同，还拖欠了一部分工资。陈光的诉状洋洋洒洒写了5页，在诉状的结尾，他写“魔高一尺，道高一丈”，企业是“魔”，他自认为是“道”。

　　这起官司很简单，被告企业违规行为证据确凿，经过审理，法官支持了陈光的部分诉讼请求，最终陈光获得了5000多元的补偿。

　　这已经是去年以来陈光起诉的第10起官司了。思明区法院民庭的法官们几乎都审过陈光的案件，在法官的眼中，他能言善辩，“精通”劳动法，口才不比律师逊色。

　　被逼上维权路

　　昨天，记者找到了陈光。他说，自己并非天生就喜欢打官司，而是被逼的，之所以闹成现在的局面，原因要追溯到他在厦门的第一次打工经历。

　　陈光20岁出头，福建人，初中毕业。2005年7月，他来到思明区一家餐饮公司打工，由于生意惨淡，公司不久关门。很多员工包括一些主管，都被拖欠了工资。一场讨薪运动开始了！

　　陈光作为工人代表，去和老板谈判。陈光说，他同情老板的境遇，但是也希望老板考虑员工的处境，多少支付一部分工资。老板给了他100块钱。陈光回忆说，老板给他钱就好像是在施舍，还说“告了也没用，我不怕”。

　更让陈光心寒的是同事。为了讨薪，大家结伴去公司闹事，陈光觉得应该报警，让警察来稳住老板，防止转移财产，然后再协商。同事都称赞好主意，但是没人愿意把电话借给他报警。

　　事情最终不了了之，老板转移了财产，人也不见了，案子最终闹上法院，陈光他们胜诉了。但陈光说，这只是“纸面胜利”，因为找不到老板，工人们实际上拿不到一分钱。

　　从此，陈光走上特殊的“维权路”，被他告的企业一家接一家。有一次，他先到法院告一家烤肉店，没过几天又来法院，穿的却是另一家酒店的制服，有人就开玩笑说不知哪家单位又倒霉了。果然，不久后这家酒店被他告到法院。

　　焦点争鸣 是“维权”还是“牟利”

　　他是牟利？

　　陈光告了这么多企业，手段都一样，很多被告的企业都质疑：他不是在维权，而是在牟利；他明知企业违规，还去应聘，干一两月就把企业告上法庭，这种做法有恶意诉讼的嫌疑。

　　“他在企业干了一个月，包吃住，有工资，完了再起诉企业，额外拿点经济补偿金，这当然是在牟利。他利用了服务行业的管理漏洞！”厦门一家餐馆老板怀疑陈光的诉讼目的就是获取额外的经济赔偿，比如最近有媒体报道，武汉的黄世宏专门针对虚假广告起诉，一年可以获利百万元。

　　陈光的否认

　　陈光则否认了这种说法，虽然自己有“报复”的心理，但“报复”和“牟利”决不是他起诉这么多家企业的主因。

　　陈光给记者算了一笔账：到2006年12月，他打了9起官司，前8起虽然法院判决企业赔他8000多元，实际上他只拿到了1800元，第9起则拿到了3000多元赔偿。如果他打官司为了“牟利”，靠这些钱早就饿死了。

　　为了打这些官司，陈光去年的生活很窘迫，常常缴不起诉讼费用。他曾经向办案的法官借钱，也向采访他的记者借钱，至今大部分借款都还了，但还拖欠法官和记者总共700元。在最为困窘的时候，陈光在救助站住过。

　陈光反问记者：“有这么傻的‘牟利者’吗？”

　　找工作的时候，陈光也很清楚企业违规，但为了生存，他只能应聘。陈光说，如果老板能按规矩来，倒也罢了，问题是老板都很嚣张，根本不理他。就这样，他一次又一次打起了官司。

　　有同事劝陈光要学会容忍，别太挑刺，但陈光感觉很可怜、很可悲，“劝我的人有主管，自以为是个‘白领’，其实他的权益照样被企业侵犯了，还整天乐呵呵的，悲哀啊！”

　　他说“救世”

　　陈光说打这么多官司目的是“救世”，是要拯救那些权益受侵害的打工者脱离苦海。

　　不久前，陈光在网吧看了聊斋《辛十四娘》的片子，片中狐妖辛十四娘化作人形，给村民做好事，没想到最后村民却和道士一起来捉她。通过辛十四娘，他明白了一种对大众无私、不求回报的爱，他打这些官司，也是一种博爱，遗憾的是，这些打工者就像剧中的村民一样不理解他。

　　看了《辛十四娘》，陈光说他什么都明白了，以前打官司的原动力、目的都找到了，因此他还要再坚持下去。

　　这样“救世”下去，陈光想要什么结果呢？“我的目标是让国家出台一部新的劳动法，更有效地保护打工者的权益。”

　　面对面 “王海”的内心世界

　　记：企业用工违规，你觉得根源在哪儿？

　　陈：主要原因在于劳动者处于弱势地位。管理者的态度有问题，比方说，企业开除、处罚员工，不做任何解释。我见过很多人被企业诬陷盗窃而开除，一些老板觉得可以随便挑人，所以态度很横。

　　记：你觉得打工者对老板存在怎样的心理？

　　陈：一个字：怕！很多打工者怕老板，他们权益被侵犯后不敢伸张。甚至我去告老板，很多人还劝我说你肯定斗不过老板的。

　　记：还打算继续打官司吗？

　　陈：想多为别人打。如果别的打工者碰上劳动争议，我愿意帮他们参谋，帮他们打官司。

　记：家里支持你打官司吗？

　　陈：我是现在的父亲抱养的，都说父子情深，他却和我明算账。我打官司不指望家里支持，也没告诉我爸，怕他说我没出息。

　　法官说法 此类现象凸显用工问题

　　法官表示，此类案件虽然有劳动者利用法律漏洞的因素，但是更凸显了劳动用工不规范现象的严重性：一是大量存在不签劳动合同现象；二是拖欠加班费和工资现象仍然大量存在；三是社会保险金欠缴现象突出。

　　法官建议：一、加大对用工单位的宣传教育，提高用工单位的法制观念；二、劳动行政主管部门应当加强对企业用工情况的监督管理；三、弥补法律的漏洞，防止“王海”式劳动者利用法律的漏洞提起诉讼。

　　专家观点 打工“王海”值得提倡

　　厦门大学法学院副教授黄健雄：打工者所面临的欠薪等难题之所以成为“痼疾”，很大程度上在于打工者中缺少一个像 “王海”那样的“维权范本”。

　　对于打工者的权益，我们的社会不缺乏法律的保护，而是他们大多数对自身权利了解太少。陈光首先起到的作用正是以一种张扬的方式普及维权的法律知识，值得提倡。

　　尤为重要的是，这种做法为社会管理体制改革提供了一条新思路：对于某些企业的不法行为，可以通过合理的制度安排，利用经济杠杆调动社会成员的积极性从而达到遏止、取缔的目的。

　　每个个体的维权行为是实现权利观念和法治观念的主要支点，也是推动政治和法律社会变化的根本因素。